秋葵
To：@百年江湖
1
“今天老邓问我谁动了放在后面讲桌观察用的猪肺，我告诉他大概是被野狗叼走吃了，结果他还真信了哈哈哈！”
他话很多，大多数时候我听着就行，不用回应什么。
“下午数学课我又睡着了，醒的时候已经在讲倒数第二大题，我是从填空题最后一题开始睡的...”
他提高音量盖过油烟机的噪声，上衣的亮蓝色从被蒸汽蒙上一半的玻璃隔断透出来。
“恩。”我应了一声，尽管他听不到。
“不过没关系咯，我聪明嘛。”
他端着翠绿的秋葵从厨房出来，朝我眨眨眼：“你说呢Karry？”
“恩。”我把书反扣在旁边，支起下颌。他放完菜转过身来，看到我就牵动面部肌肉，拉平了嘴唇上的褶皱。
“再3分钟。”
这是一个笑。
他是我聪慧而敏感，狡黠又脆弱的爱人。
马思远。
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芯片里烙印着这一切。
我喜欢苹果，讨厌牛奶，喜欢淡绿色，讨厌下雨天，这些都是芯片里的设定。
还有很多我不清楚的设定，因为还没有遇到过。
“你的活动范围是这里到这里。”他用手比着门到窗的长度，“47坪。”
47坪不算小，复式的设计让空间犹为开阔。但47坪里不会有太多值得记忆的东西，所以我把我的芯片都用来存储他的生活。
Cpu会帮助我分析，像串珠子一样连结他零碎的话语。
他每天上学的路上平均会遇到三盏红灯，耳机里的歌顺序播放到Born to die时差不多看见校门口的值日生，然后他会单手扯掉耳机把它收进裤子口袋，在离黄线还有三步远时下车，在预备铃响起时正好合上U型锁。
放学后一般打半小时篮球，跟二文和胖虎，经常会有女生扒在围墙的铁栏杆外面看。收到情书的频率是每周三封，王俊凯转学来之后减少到两封。
晚餐的食材在楼下超市解决。虽然我不用靠食物维系生命，但他执意做上我的那一份。
这是第十三天，他买秋葵回来。
“你今天脸色挺好？”
他把筷子递到我手里，我调动记忆里他拿筷子的手势，夹起一段秋葵送入嘴里。
仿真黏膜受到刺激回馈给集成中枢，于是我告诉他：“今天的蘸料很辣。”
他笑了笑没说话。
中枢提醒我有有未处理的问句，于是我答道：“调整了一些参数。”
他把筷子戳进秋葵里，搅出一些黏液，看起来有点恶心，他却浑然不觉。
“王俊凯说放一点鲜辣椒会更好吃，我也觉得还不错。”
我也觉得还不错。我本来想这么说。但意识到那也只是其中一个设定，我就没有开口。
这是第十三天，他在晚餐时提起王俊凯。
“他明晚来家里玩。”
2
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均匀，右手枕在脸颊旁边翻了个身。这是他进入深睡眠的标志。
马思远习惯有我陪伴的睡眠，这也是少有的我觉得有能力为他做点儿什么的时候。
把视网膜调成夜视模式，我伸手轻轻捞起放在床头的硬皮书。
最近我在读童话。
马思远喜欢读大部头的史书，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出来一套积了灰的童话集。
看书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件多余的事，因为所有资料都可以通过芯片来输入，只是我总得找点什么事儿来消磨时光。
马达在身体里平稳有力地转动着，24小时的每分每秒，一直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那对我来说太过漫长了。
“他的任务是翻山过海，做一次长途旅行。这很容易使他丧命，而现在他也真的丧命了。他再也不回来了。”
恶毒的哥哥将尖刀捅进年轻人的身体，把他的头砍下来，连同身体埋进菩提树下柔软的土里。
马思远的脸却突然占据了视网膜的中央。
大概是由于某种设定，他的样子每一天都成百上千次占据我的ram，中止正在运行的其他程序。
身体的齿轮就像现在这样运转加快，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就像人类的心跳一样。
我在可视的黑暗中静静坐了会儿，直到齿轮的转动恢复正常。
她把闭着眼睛的、灰白的头颅捧起来，在他冰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把他美丽头发上的土抖掉。
穿白裙子的少女捧着灰白的头颅穿过夜晚的花园，将爱人的头颅埋在花盆里，并在上面插上素馨花的花枝。
素馨开出了大朵的白花，散发出非常甜蜜的香气。
3
“早上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有一阵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吹进来，把浅绿色的窗帘鼓成一片饱满的帆。
我知道饱满的帆的样子，是因为存储芯片里有关于它的影像，只要调用一些数据并进行匹配度分析，高速运转的云母片就能让我快速作出和人类相同的判断。
而不是因为我见过饱满的帆。
“早上好。”
我从床头的果盘里拿过一枚苹果，表皮完好颜色鲜艳。
甜美的汁水在牙齿刺破果皮的一刹那溢满了口腔，舌尖上感受甜味的细胞被激活，新鲜水果的清香刺激了嗅觉，让我感觉非常好。
我喜欢苹果，是因为味觉和嗅觉受到刺激，反应到集成中枢并且调用芯片的设定以后得到“满意”的反馈。
而不是因为我喜欢苹果。
K-A-R-R-Y，这是你的名字。
请陪着我，做我的爱人，karry。
他把我从这个世上唤醒，给了我名字，却没有给我一颗真正的心脏。
中枢处理事件时我无法对外界作出反应，因此当我清空Ram时看到马思远已经穿上了校服。
我走过去替他系上袖扣，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并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是他的要求，可第十三次心不在焉地接受的也是他。
“晚上王俊凯要来，你出去一下吧。”
他把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后颈，停留了一会儿还是滑落下去。
“再见。”
我在门口和他道别，看着47坪的两道分界线过了一个白天。
再抬头的时候，半边天已经烧成了赤红。
记录马思远的事情变多之后，我开始能够体会看到晚霞应该有的心情。
我走到窗边，调远了视距欣赏天边绯色的云彩。
但瑰丽的景象转瞬即逝，天很快暗下来。
重新调近视距时，我扫到了小区外面的人行道上并肩行走的两人。
马思远的车是亮绿色的，和无数次我从这个窗口看到的一样。
旁边那一辆是明黄色，看起来说不出的相配。
马思远走在左边，面朝这边笑着说话。右边的人也扭头向着他，给我一个因大笑而不断抖动的后脑勺。
齿轮前所未有地疯狂转动起来，咔哒咔哒好像要散架了。
我只能产生设定的或者见到过的感情。
脊背上的仿生骨骼很疼痛，集成中枢由于暂时缺氧而无法处理信息。
和那个捅死年轻人的恶毒哥哥、将女儿赶入森林的坏皇后、不让灰姑娘参加舞会的继母和姐姐一样，我在嫉妒。
我没有一颗会嫉妒得胸膛发酸的心脏，但却有一个会随时因突破阙值而让我变成一堆报废的仿真物的中枢。
呼啦呼啦。
这是抖动钥匙的声音，却不能和平常的节奏吻合。
咔咔哒。
转动门锁的声音。
屋子里一片黑暗，但我夜视的双眼依然可以看清那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4
室内温暖但浑浊的空气涌入肺叶，一路烧灼着，在喉头和食道中制造撕裂的痛感。
腥甜的东西涌上来，我撇过头朝地板上吐出一口血沫。
这具躯壳还没有习惯它的新宿主。
看来下手还是重了点。
试着轻轻吸了一口气，痛感从脊椎向后颈蔓延，每一组神经元都在叫嚣着。
楼道里很安静。
马思远现在大概站在冷柜前，看着嘶嘶冒冷气的猪蹄和鸡胸肉抉择不下。
猪蹄总是要炖久了才好吃、但用来做饭的时间不大够，可是鸡肉最近总被曝光有安全问题。
他左手握着购物车的塑料扶手，右手搭在冷柜边上一下下敲着玻璃。直到换来柜台大妈不耐烦的咳嗽声，才受惊似的抓起猪蹄扔进车篮，在离开冰柜时依旧犹豫地回头望望带着血丝的鸡肉。
我挪挪脖子试图躺得更舒服一点儿，可对于一个刚受过伤的人来说，能找着一个躺着不疼的姿势就不错了。
果然，只是稍微牵动了脖子，腰部的伤口就叫嚣起来。
人类这副皮囊，还真是够脆弱。
我蜷了蜷手指，把那个温热滑腻的东西推开一点儿，可那失却生命的无机体又重新覆盖上来。
除了他喜欢的秋葵，还有西红柿、山药和芹菜。
王俊凯会喜欢哪个？
他一定是这样在各色蔬菜面前犯了难。
娇气的身体适应期终于过去，我把左手抬到脖子上摁住大动脉，虚弱但稳定的脉搏引起指尖的共振。
这个世上有很多个马思远。
把校服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见到老师乖乖打招呼，经常和老邓促膝谈心共商班是的...马同学。
偶尔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一拍桌子卷起袖管就要给兄弟出头也不管什么纪律处分的...马班长。
带球过人干脆利落盖帽扣篮不留情面，跑动灵活臂展大于身高整队唯一一个可以打满全场的...马队长。
在浅绿色窗帘被风鼓起时对我说了早安，递给我一枚苹果并把名字拼给我听的...马思远。
但残留在王俊凯记忆里的这个马思远是我完全陌生的。
他很容易别扭和生气，任性起来让人毫无办法。
他话不多，但是喜欢笑。
上课时坐得笔直笔直，目光却总是瞟向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转学生。
然后任由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现在应该已经走到了收银台。
今天是周五，队伍会比平时长。翻完超市花花绿绿的宣传册后前面还有三个人，于是他有点焦虑，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遮住了好看的手腕。但袖子上面的褶皱没有那么容易就捋平了，于是他低着头差点儿没跟上前面的队伍。
那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这让我觉得温暖了一点儿。
痛感也慢慢弱下去。
我捂住伤口站起身来，发现流血的状况并不是很严重，连一次献血的量都没到。只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疼痛，才用了这么久来恢复。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穿着白色上衣的人偶，因为马达运转过快，集成中枢已经烧毁，我轻易地在他后颈触发了自动解体的装置，把那堆扁平的仿真物塞进装着厨余的垃圾桶。
5
呼啦呼啦。
这是他在抖着钥匙。
咔咔哒。
转动门锁的声音。
即便眼睛盯着童话书，心跳还是变得很快，带动全身的血液涌动而不是齿轮的咔哒咔哒。
“我回来啦。”
他用比平常高得多的音调这样说着。
“你回来了。”
我的笑一定没有破绽。
6
“你来的时候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第十四次端着秋葵从厨房出来，被切成段状的蔬菜翠绿翠绿，清香刺激了舌根处的唾液分泌。
“没有。”我答道，朝他扬扬手里的书，“你还看童话书？”
“哈，是啊。”他走过来靠近我的脸，“吻我。”
我把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嘴唇离开的时候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于是我把他揽进怀里，夺走了他口腔里的空气。
我不惧怕任何形式的死亡，如果你足够怨恨，也请将我在睡梦中刺死，用甜美馥郁的香气。
但在此之前，我的心脏跳动的一分一秒，马思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聪慧而敏感，狡黠又脆弱的爱人。
马思远。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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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来自酥酥Aunty的频《Doll》av1505036，人设剧情部分有改动。
罐子哥哥点的梗，在连续两个晚上被手机砸脸敲出乱码之后终于在乱七八糟的选修课上面写完了。
Karry怎么把自己装进wjk的皮囊里我真的想不出来，只能糊弄过去了==
第一次撸病娇向，望喜欢。
【秋葵真的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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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guess.